(文化）萨特的晚年 漫长青春期的告别仪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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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特是一个80后的人传不了的名字。萨特的思想如此完美地满足了开放时代的所有需求:迷茫而不失去热情，压抑而不缺乏行动，忠于自我，但充满人情。

“就像一颗种子不小心落入这个世界，没有本质，只有存在。想要建立自己的本性，就要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。人无非是自己行动的结果。”萨特唤醒了漫长的青春期——“我”和“我们”是对等的，生而为人，应该为自我寻求而活。

这既是重生，也是沉沦。因为在赢得生命尊严的同时，“我”需要独自承受红尘的煎熬。一代人在老去伤痕累累的路上回首往事时，恰好遇到了这个告别仪式，它由两部分组成:一部分讲述萨特最后的11年；二是波伏娃与萨特的漫长对话，涉及创作、生活、政治。

由于生病，萨特的晚年是如此的纠结

透过《告别仪式》的窗口，我惊讶地发现，萨特晚年如此纠结，以至于他试图扮演自己的角色，却无法面对角色中构建的冲突，感到无所适从。在媒体面前，萨特会装出潇洒的样子，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满意，感受“幸福”；但私底下，他往往呈现出一种孩童般的脆弱。

打败萨特，并不被他的身体所重视——比如失明(几乎完全失明)。

1974年，69岁的萨特几乎无法阅读和写作，这使他陷入焦虑之中。结果“平时不爱生气。”当他听到别人提到他所看到的，他会说:“不要炫耀你的好眼睛！”

黑暗让萨特沮丧。他说:“我感觉生活一天天过去，没有什么变化...它一直在继续。”单调是生活的本质。萨特一直用他的作品来回避它，但衰老已经迫使他走进了一个死胡同。在《告别仪式》中，波伏娃试图呈现一个在自由和成本之间摇摆的萨特。

晚年，萨特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，医生要求他戒酒，但萨特无法控制自己——他的血压飙升，甚至数次因醉酒而中风。在这次旅行中，萨特“趁只有一个人的机会去餐车喝了两小瓶酒”。波伏娃问他为什么这样做。萨特的回答是:“这很酷。”

过度饮酒使萨特的嘴和眼睛几次歪斜，无法行走，甚至长期失去记忆，开始胡说八道。萨特不得不适当控制自己的饮酒量，睡前只喝一点威士忌。波伏娃惊讶地发现，萨特前几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。当她提醒他时，萨特生气地说，“因为我老了。”

智慧和萨特一样，也可以被骗子利用

萨特并不强大。在与波伏娃的对话中，他谈到了自己初中时写的小说，都是关于游侠和英雄的。但在巴黎上了大学之后，他突然意识到，英雄传奇的背后，有着更加真实的生活，多样而具体。不是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用英雄式的毁灭感染别人，也不是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用大话紧密相连。人生不是舞台，没必要想象后人坐在舞台下，津津有味地等着被我们感动，等着接受我们的教育。

是的，活着应该追求永恒，但萨特关注的是这个永恒是由“我”定义的，还是由他人定义的。他拒绝强加永恒，想独自探索它。永恒不能抽象，它必须是具体的，来自真实的个人感受，“因为它从人的处境、文化和语言中理解人，而不是把人当作空洞的概念”。

所以萨特是那么暧昧，他爱波伏娃，但有很多“女朋友”；他签署了各种声明，但拒绝加入任何组织；萨特希望摆脱欧洲知识分子的消极传统，认为即使他站在无产阶级一边，他也积极参与各种社会活动，但他不想留下“选择某种立场”的印象...

这种“模棱两可的策略”的结果可能并不好。萨特被贴上了革命者、犹太复国主义者、激进分子、堕落学者等标签。不管他怎么声明，还是无法消除误会。社会影响绑架了萨特，以至于晚年被他的秘书维克多愚弄。维克多倾向于神秘主义，需要萨特的名气来卖他的私货。他和萨特炮制了一段神奇的对话，萨特居然和他合作了。失去工作能力后，萨特意外地发现，采访让他再次成为名人。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，于是沉迷其中。

没有人是命运的主人，包括萨特

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，萨特也把自己的个人价值定位在未来，这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——随着生命的老去，未来变成了终点的代名词，那么当下的意义是什么呢？68岁时，萨特反复说:“我就要68岁了。”波伏娃问唠叨什么，萨特的回答是:“因为我以为我要67岁了！”

萨特有时用恶作剧的方式戏弄衰老。当一个朋友吻他时，他说:“我不知道你吻的是坟墓还是活人。”萨特有时称自己为“活死人”。当波伏娃谈到毕加索活了91岁，如果萨特也能做到，那么他就活了24年。萨特的回答是:“24年，那不多。”

萨特对待生活的方式很奇怪:他拒绝戒烟戒酒等恶习，认为这是自由，但他告诉朋友，他希望人们祝他“长寿”。死的欲望和活的欲望在同一个人的生活中如此强烈地纠缠在一起。波伏娃的解释是，萨特热爱生活，但更热爱工作，不会让沉默在任何时候发生。萨特从青年时代起就广泛使用“兴奋剂”。他用透支健康资本的方式来赋予当下意义。因此，波伏娃悲伤地写道:“我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假设——在一定程度上，它假设萨特是自己命运的主人。”

没有人会成为命运的主人，但有些人出于自尊会拒绝承认。

弥留之际，睁不开眼睛的萨特握着波伏娃的手说:“我非常爱你，我亲爱的海狸(萨特对波伏娃的昵称)。”他们生活中从未形成正式的家庭，他们尊重彼此的自由。

他不是英雄，但他过着真实的生活

青春已逝，余温犹在。一个人走在这个世界上，不为名利动心，不为美言所动，不为世间琐碎的温暖所阻。他在思考的时候，绝不会因为实际需要而放弃，也绝不会因为“我们”而放弃“我”。这样的生活是完美的。可惜很少有人能像萨特一样纯洁。他不是英雄，但他过着真实的生活。正如波伏娃所写，“他的死让我们分开了。我死了，我们就不会重逢了。事情就是这样。我们曾经长期和谐地生活在一起，已经很美好了。”

这本书的一个细节让人流泪。萨特得知自己可能失明后，开始早起。“接下来的几天，当我(波伏娃)早上八点半左右起床的时候，萨特已经在大露台上，一边吃早餐一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。”看着是那么美好，但为了看着又是那么痛苦。

这本书对于在萨特的启发下发现自我的一代人来说是一个里程碑。漫长的告别仪式后，一颗躁动的心已经平静，但“我”依然存在，等待着被再次唤醒。